前面是铺满了灰烬、砾石和岩脉的平原,身后是目送着我离去的兽群。
激战中身体所分泌的足以抑制疼痛的激素已经消退不见了,腹部的伤和喉咙变得越来越痛。
脖子上的伤是一个女人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
如果微凉没有当着那么多敌人的面下这一刀,或许我现在已经被扔进了火山里面。
任何一个聪明而谨慎的人都会选择验证一下火山口中是否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我喉咙飞溅的鲜血最终还是骗过了他们。
每次呼吸都会牵动伤口带来剧痛,不过胸腔里那个器官的撕裂感要更加强烈。
我不是没有想过回到反抗军去找人复仇。
布伦洛农,小鱼……还有初邪亲卫队里所有的人……我想把他们全都杀个干净。
可我没有这么选择……凭我现在残余的力量,冲回到反抗军那里,哪怕可以拉上几十个人给我陪葬,我也一定会死在那里。
更何况,反抗军里那些真正高等级的战士在战斗力上并不会逊色与我太多。
而我是不能死的……我想见阿纱嘉……
我做了懦弱的选择。
一个真正有血性的人或许真的会选择把自己化身成火焰,在被焚烧殆尽之前让复仇的怒火点燃一切。
而我退缩了,如果我死掉的话,就再也没办法见到阿纱嘉。
我想对微凉说抱歉……还有沙伦,还有所有追随过我的人……他们全都是因为我而死掉的,而我却没有选择为他们复仇。
我感到对自己无比的厌恶,然而在胸腔里跳动的更强烈的则是对那个女孩的失望、愤怒和迷惘。
我想去质问她,为什么要选择那种复仇的方式。
如果真的想复仇,那么就自己动手好了!
当她恢复了力量的那个时刻,为什么不选择杀了我?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这个时候,用我的朋友来给我一起陪葬?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温柔的目光、充满欲望的索取、满脸欣喜和吻……全都是假的……她为的就是在这样一刻把它们在我的心中全部摧毁么?
我产生了怀疑,却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这一切是所罗门的安排呢?
所罗门曾经和我的谈话、听证会、布伦洛农的参与,这些都是可以让我产生深深怀疑的因素,说不定这一切并不是初邪的计划,而小鱼也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
可是,微凉的证言却是我没办法否定的东西。
她不会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还来抹黑初邪,她不是那种女人。
或许我该听她的,早早的离开反抗军……但是我清楚那个时候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这样选择的。
已经是第三次了,看着和自己交融过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陨落,这种滋味如同记忆中的一样辛辣和剧毒。
看着微凉裹挟着她铠甲的碎片被从上面坠落的时候,我想过用手去拉住她,可是我的反应能力和那个时候残留的力气都做不到这一点。
我深切的希望,微凉在那之前就已经死掉了,而不是被熔岩所杀。
在晚上的时候,我会毫无遮拦的一个人躺在暗面的土地上做着噩梦,每一次都是如次……我梦见自己变成微凉,熔岩从我的嘴里、耳朵里、眼睛烧了进来,一直到自己的头骨化成了焦炭。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脚掌已经痛得麻木,踩在砂砾上的沙沙声也成了我唯一能听见的东西。
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但是我却感觉不到饥饿。
随身携带的水袋在几天之内也见底了,我把它留在了黑色的土地上。
地平线和视野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灰暗颜色,哪些如同利齿一样直插天际的黑色山峰在远方若隐若现,正如我随着那个女孩刚刚进入暗面时所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只是我没有用心去体味过这付景象对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
毫无生机的大地,
凭借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活下去的……这让我想起了我当初加入反抗军的原因。
初邪和我做了一个交易,她给我在暗面前进的机会,而我作为反抗军的一员加入他们。
把我留在身边,让我沉溺于她的美好,无论这是不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做到了。
所以当她复仇的时候,效果非常不错。
我在失去Fey,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到神都里面之后,在阴郁的心理状态之下,确实对她做了凶狠的事情。
所以如果有人说我是罪有应得也并不过分……如果这一切不是建立在微凉他们的死亡之上,我想自己就会这样认命。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女孩。
指责她?
还是让她完成还没有完成的复仇?
这些问题在我的脑海里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了。
活着走下去……我还要把阿纱嘉从那个地方救出来……
“你不要继续走了……”
“现在回去怜幽的城里还来得及……”
“你不吃东西真的会死的……”
苍缀已经沉默了很多很多天,在我没有允许她说话的时候她总会乖巧的选择安静。
可是最终她似乎还是忍不住了……
“就算你急着想要见她,也可以先去怜幽那里拿一点吃的再上路的。”
苍缀说的都是非常中肯的建议,可是我却不能那样做。
怜幽和所有的里奥雷特一样,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们不会撒谎,但却会隐瞒真实的想法,这是我亲身学到的教训。
苍缀还太稚嫩,她不能够理解的事情还有太多。
我无法再相信怜幽,我也无法保证我随着她回去那座城会得到安全的保障。
那些想要杀我的人仍然在附近,让自己置身于那种地方才是愚蠢的。
“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小女孩在安静了许久之后,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宽慰。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我们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不要说得太好听了!”
“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把我的力量都给你用的……”
“那只是交易而已。”
“如果可以不吸收你的能量等级就把契约装甲给你传递过来的话,我也……“
“你再说话我会疯掉的,闭嘴,算我求你!!”
苍缀这次真的像是消失了一般。
或许我的态度会让她受伤,可是我并不在乎。
里奥雷特都是视以力量为一切的家伙,和他们讲感情才是愚蠢……
只有……阿纱嘉……她是不一样的,她……
“贪狼,后面!”
苍缀还是说话了,这一次似乎是迫不得已而对我发出的警报。
我回过头去,看到了几个黑色的影子正远远的在向我靠近。
距离非常远,所以我只能依稀辨别出那是几头等级不高的兽型里奥雷特。
我伸手去摸剑,却什么都没摸到。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陪伴我许久的那个伙伴已经被别人夺走了。
如果按照以前的测试来计算,我现在的能量等级就只有7级而已。
是不是能驱动赎魂装甲还不是很清楚,但苍缀的力量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用了。
杀掉他们就可以吃肉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只希望它们并不是带有毒性的种类。
提升了能量,我坐在原地等着它们靠近。
不是我不想站,而是腿部的肌肉已经麻木到了极点,稍微一停歇它们就不受控制的松弛了下去。
然而那几个身影却没有过来,它们看到我停下之后便也停下了脚步。
我和它们僵持了许久,而它们看上去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最后,我实在无法再等下去,便用能量把自己浮起来向他们开始接近。
那几只魔兽在发现了我的举动之后立刻向后撤退,一直把距离保持在我无法靠近的状态。
如果全能量加速冲过去的话,我也许能够追上并解决其中的一半。
但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其他的几只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失去能量的我变成食物。
我只能用能量支持着自己向前继续飞行,而那些魔兽像贪婪的狼群一样继续跟了上来。
我用极低速度的能量飞行足足飞了两个小时,直到能量下降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程度位置。
我不能再走了,这样走下去会让能量耗尽,如果这个时候那些家伙冲过来的话,我大概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他们在接下来的一天之内都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我在夜晚降临的时候让苍缀替我放哨,但我清楚这样睡下去的话,苍缀有可能都没有办法叫醒我。
令我意外的是,那些东西即便在我睡觉的时候也没有进攻过来。
所以当天亮之后,我才能继续踏上自己的路。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当天下午的时候就被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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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魔兽出现了,以半包围的姿态向我一点一点的靠近。
如果是野生的兽型里奥雷特,现在早就已经冲上来了。
我心里清楚,它们一定受了什么人的指示。
能量波动传了过来。
我精疲力尽的坐在了一块黑色的岩石之上,静静的看着那个能量波动的来源离我越来越近。
“想不到你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到你还真是费劲。”
一个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在现在遇见的里奥雷特从空中落到了我的面前。
在他出现以后,那些远远看着这边的魔兽似乎就被他赶走了。
“它们是你临时支配用来找我的,没错吧?”我看着眼前的家伙,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当然。那些东西实在是太弱小了,要不是这样,我更倾向于让它们来解决你。”
镜厌坐到了我面前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用着轻快的语气诉说着令人发寒的话语。
“那么,你是想亲自动手?”
“不然你觉得我追过来是为了什么?”
镜厌在笑,那是傲慢而又自信的笑容。
我看着那个笑容,只觉得自己的未来在一点一点的被它所吞噬。
“我离噬族的领地还有多远……”我听到自己问了一个在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的问题。
镜厌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你已经站在他们的领地上了,距离王城的话,以我的速度,还有三天。说实在的,我已经有点想念光咏了。”
听着阿纱嘉的名字,我没有说任何话。
“你知道么?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镜厌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一点也不怕我跑掉,也不怕我趁机偷袭。
没有武器,一下子失去三级力量的我,对他来说和那些刚刚被他驱散的魔兽没有什么区别。
“阿纱嘉。光咏,在暗面的噬族里面或许是无人能比的宠儿。但是对瞳族来说,她就只不过是噬王许给我们的一个筹码罢了。或许拥有王族血统的她有着非凡的潜力,但是在深渊里拥有绝佳潜力的家伙真的太多了。他们中的一半都活不过在深渊中的第一场战斗。潜力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奢侈品。”
“知道苍缀为什么那么强么?她的母亲就不用说了,她的父亲在暗面乃至光面曾经都是最强大的存在之一……光咏虽然是噬王的女儿,但她的母亲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几乎没人知道她是谁。无论在暗面还是深渊,无名就意味着无力。
双亲中的一个力量不足,这对后代来说往往是致命的。“
“至于她的身体,呵呵,虽然很多人都说她是暗面继骸王和我们瞳族的'注视者'之后最耀眼的女人。可是你要知道,容貌这种东西大概除了宫族之外谁都不会真的当一回事。所以,血统所带来的地位对光咏来说反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在我眼里,光咏更像是一个玩具。吸取她的骄傲,增强我自己的力量,等到她变成一只母狗以后,就可以丢掉了……我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我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或许是因为和你们人类接触过的缘故,她性子里面出现的东西让我非常惊讶。她的骄傲与自尊,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也许我真的应该和她缔结真正的契约,然后像现在的瞳王与骸王一样,组成下一个世代的暗面统治者联盟。而这正是现在的噬族王族所没有意识到的,他们崛起所需要的东西,就藏在他们为了苟延残喘所抛出的筹码里面……”
镜厌不厌其烦的对我炫耀着自己的发现,他忘我的叙述着所想的事情,兴致勃勃的在我面前踱着步。
而我则在脑海里面不断排演着所有可能的战术,如何才能用现有的力量在接下来要发生的战斗中让自己活下来。
镜厌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光咏等你等的已经太辛苦了,我也不希望看着我未来的伴侣继续受到这种无谓的折磨,我们不如……”
“你的废话太多了,镜厌,闭嘴吧。”我闭上眼睛轻轻说。
镜厌的劝服戛然而止,他歪了歪头,“也好,我其实还是更喜欢动手而不是动嘴。”
他动了,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那具身体一瞬间像被挤碎了一般爆出了无数的血肉,层层叠叠的甲胄与骨节触手从镜厌的身体上炸开出来,巨大的如同昆虫一样的肢节砸在了地面上,将一个庞大的怪物支撑了起来。
渊体唤醒。
我在他动起来的时候也动了,向着最近的一座山脉直冲过去。
现在是没办法打赢他的,在地形复杂的地方将他甩掉才是正确的做法。
背后传来了呼啸的声音,我连忙加厚了自己的护罩,打算强行防御然后借着他攻击的力道进一步提升前冲的速度。
可是我忘了自己现在的能量等级。
镜厌的尾巴就像撕破一张白纸似得将我的能量罩刺了个粉碎,然后洞穿了我的大腿。
我的脑子一空,整个身体就被带飞了,在剧痛向脑海传递过来之前,我向木偶一样被他甩向了地面。
“贪狼!!”
全身的感官就好像凝滞了似得,我听见苍缀在叫,她努力的想要传递给我什么信息。
我非常清楚她想要告诉我什么,因为我也一直在考虑同样的事情。
就好像思考了好几个小时一样,最终从我的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好……”
全身的能量都仿佛蒸发了一样开始消失,我不知道这个选择会让我丢失多少能量等级,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够和镜厌抗衡的方法了。
在接触地面之前,我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肉也炸碎了。
白花花的骨骼像疯了一样从胸腔、后背和四肢窜了出来。
身后镰刀一样的骨翼在空中划出了清脆的声音,绞碎了插在我大腿上的触手,然后轻松的缓冲了我身体坠落的速度。
很久很久以前,是我与初邪一起没头没脑的一起旅行的那段时光。
在沙舟之城里,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由苍缀控制了身体,释放了朽骨天国,并化身成了一只怪物,把结界中的几十个佣兵杀了个干净。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这就是苍缀的渊体唤醒。
布满利齿的下颚咬在我的脸颊上,这个状态我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身体勉强还能保持人形,只是双手与双脚都变成了苍白的骨质,全身也叠满了狰狞外放的骨页。
“就只是这样么?”
在力量全限交融的此刻,我已经不需要开口就可以和苍缀对话了。
“你的力量……已经不够召唤契约装甲了……而且以我们契约的等级我也没
办法把我的契约装甲全部传递过来。对不起……“
力量不够了……这给了我一个信息,或许这一战之后我连作为战士的资格都会失去吧。
可是能见到阿纱嘉就可以了……我要亲口告诉她,即使没有我的帮助,
也要凭自己的力量把自己赢回来……
“镜厌也没办法在深渊之外使用契约装甲,所以……”
“你的渊体唤醒强还是他的强?”
“我的要厉害一点。可是你不可能赢他的……”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镜厌已经冲了过来。
“【不死】苍缀,都说你比我要强,其实我不是很服气呐。”镜厌大笑着和我的新身体撞在了一起。
那是极度恐怖的冲击力,可是我仍然接了下来。
已经被完全骨化的双脚在地上刨出了两道巨大的壕沟,然后生生止住了镜厌的冲击。
我这才知道,原来渊体唤醒可以带来这么强大的力量……至少是肉体的力量。
习惯了人类身体的我,这个时候只能机械的凭借多出来的一点点感觉,指挥身体上所有能动的部位狂风暴雨般的对镜厌展开攻击。
我和镜厌纠缠在一起,抛弃了所有的技巧,在保证自己本体不被波及的情况下硬碰硬。
骸族的身体果然足够坚硬,一只骨翼往往在绞断了三五只镜厌的肢体时候才会破碎。
大片大片的肢体和碎块在空中飞溅,镜厌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他聚精会神的接下我所有递过来的攻击,并用自己的反击弥补上了我们周围空间留下的任何一个空隙。
我和他的动作都变得越来越快,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不断地响了起来。
我终于跟不上他的速度了,四根触手刺进了我的身体。
可是我身体的坚硬程度根本没让他前进几厘米,我用双手拧住那几根触手,用力一甩。
庞大的镜厌被我扔了出去,这一击撕裂了那几根触手,但是他趁着我发力的机会也用那根尾巴扫断了我的一条腿。
强行调动能量,那条腿被迅速修复了;而镜厌那些断掉的触手却没有得到补充。
一种会赢的念头萌生了,我拖着巨大的身体冲向了镜厌。
镜厌向后撤了几步,但是在他提升速度躲闪之前我的骨翼就笼罩了过去。
我什么都没想,就只是用尽力气撞在了他身上。
镜厌被我撞倒在地,我压在他的身上,疯狂的用自己的骨爪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也在反击,但是那攻击力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强行拨开他防御的触手,我握起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当拳头接触了他胸口的时候,我听到了清晰的碎裂声。
我擡起手,又一拳砸下去,碎裂的声音更响了。
可是当我第三次擡起手的时候,我发现碎裂的竟然是我的拳头。
镜厌的尾巴弹了起来,把我从他身上扫了下去。
沉重的身体落在地上,我挣扎着爬起来,然后看到身上的骨质正一点一点的在剥落。
镜厌进攻了,那根尾巴像钢锥一样砸了过来。
我用手臂防御,却没能防住。
力量在飞速的下降,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冰冷。
“第一点,”镜厌一边狂攻一边淡淡的开口了,“借用别人的力量,就意味着牺牲掌控力。再强大的东西,无法控制就毫无意义。”
骨翼全部被打碎了,当我试着再次催生的时候,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第二点,根本不知道在渊体唤醒下该怎么战斗家伙,竟然还想打赢,简直是笑话。应该舍弃哪些部位,必须催生哪些部位,你根本一窍不通。”
镜厌擡起手,一道暗金色的能量光柱向我扫了过来。
那是瞳族特有的能量颜色,我曾经在与他手下的深渊瞳魔作战中见识过。
能量光柱击中了我,虽然仅仅是扫了一下,我身上所有残留的骨质就碎了个一干二净。
我的身体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地面上,被岩砾割得鲜血淋漓。
“最后一点,在绝对的能量上,苍缀还太年幼。很可惜,你高估了她的力量。”
我颤抖着撑起身子,试图站立起来,但是却失败了。
双膝跪在了地上,口腔里全是铁锈的腥味。
镜厌催动身体向我走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不屑的光芒。
我努力握起拳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能量。
能量等级已经作为代价交出去了太多,现在的我,和那个当初在红松城浇花抽烟的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失去了初邪,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所在的地方,失去了神宫……直到现在为止,我连身为战士唯一拥有的能量都一丝不剩的失去了。
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却还是无法见到想见
的人……
镜厌的手按在了我的头上。
对于这个动作,本应感到耻辱的我,却没能体会到任何东西。
他尖锐的尾刺指在了我的眼前。
“贪狼,这个世界的命运总会眷顾一些人。我曾经以为你是其中的一个,但是现在看来,很多人都猜错了。”
命运?那是我永远也看不清的东西。
很多次很多次,在必死的情况下,我活了下来。
那是命运么?
当这种事情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时候,没有人会对那个词无动于衷。
在外面的世界,我曾经差点被黑暗中的佣兵杀掉。
在最后一刻,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自己的店铺而幸免于难;和AZZA的决斗中,不死之戒的封印力量抵消了我的致命伤;和梅尔菲斯并肩战斗的时候,他也无数次救过我的命。
我可以归结它们为命运,那个时候……死亡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情,活下来也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选择。
那根巨大的尾刺向后缩去,我可以看到它每一根肌肉和鳞片在流畅的锁紧,积攒了一点点力量——足以轻松击碎我头颅的力量。
那根尾刺在我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大,在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的享用我的脑浆和生命。
我可以选择,我知道。
死掉,是很轻松的事情。
我已经想过无数次,自己的生命被终结会是什么样子。
被Rayout背叛的时候,我想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在Fey死掉的时候,我在绝望之中想过自杀;当初邪对我展开复仇的时候,我也考虑过放弃。
可是在此时此刻,我无比的想要再看阿纱嘉一眼……那个让我紧咬着命运一直走到今天的女孩。
我可以选择,是的。
“苍缀,终极契约……”
我并不知道,我现在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这个答案在我死之前都没有找到,但在此时此刻,这个选择让很多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镜厌的攻击落了下来,巨大的尾刺裹挟着一股强大的能量深深的插进了土地之中,并扬起了一大片尘土。
他没有刺中任何目标,而那根尾巴则在他试图拔出来之前裂成了碎片。
镜厌扭过头看向我,站在他身侧数十米之外的我。
我没有能量做加速了,也不敢再次使用血族契约带给我的移动能力。
连跑的力量都没有,所以我只是迈开了步子,向镜厌走了过去,并且擡起了手。
镜厌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然后试图迎上来,但仅仅是一秒钟内,他的全身都出现了伤口,喷出了大片的鲜血。
这就是血族的力量。
无论是我还是苍缀,都还没有习惯使用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封存了不知道多久的力量。
我现在的能量等级可能只有可怜的F,但这点能量所引发的攻击效果,甚至可以比拟我全盛期的一击。
面对这种力量,我感到了惶恐。
因为这种超出了我所有认知规则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可是镜厌却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恐惧、惊讶或者是不甘。
相反,他笑了。
镜厌一点点取消了渊体唤醒的状态,他重新变回了人形。
身上的伤势在收回力量的时候得到了迅速的恢复,就好像从来没在那里存在过一样。
我想要继续攻击,但是他说话了。
“停手,贪狼。”镜厌擡起头,“我们已经没必要再打了。你已经是骸族真正的【朽骨】了,作为同盟我不能杀你,而你现在也杀不了我。”
“杀不杀的了……要试试才知道……”我强撑着身体向他继续走过去。
“就算杀了我又怎么样?你也一样会死在这个地方。不要再做愚蠢的选择了,我带你去见阿纱嘉。”
听着镜厌的回答,我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带你去见阿纱嘉。里奥雷特没有谎言。”镜厌郑重的对我说道。
“……为什么……”
“你一定还记得骸王给你的许诺,这就是原因。”
是了,我想起来了……
骸王曾经许诺,只要我和苍缀缔结终极契约,那么阿纱嘉就是我的报酬。
骸王会以同盟的名义要求镜厌放弃阿纱嘉,所以在这一刻起,镜厌已经不再是我和阿纱嘉之间的阻碍了。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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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厌召来了两只巨大兽型里奥雷特作为的驮兽,带着我向噬族领地的深处进发了。
他给了我吃的,也给了我水,所以我相信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不需要提防这家伙。
如果他想要我死,完全可以不做这些事情,两天之后我大概就会脱水而亡。
我终于和苍缀签订了终极契约……也如愿以偿获得求生的能力……乃至可以
颠覆许许多多东西的权力。
可是她从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体味着由承诺破灭而换来的力量。
我对阿纱嘉说过,要和她签订契约,打败她,然后给她力量……这个承诺,我没有守住。
由于那件魔兵器的存在,所以我和苍缀的终极契约建立的是那么流畅。
在一瞬间,获得了某种诱发的苍缀就觉醒了血族的力量。
我用这个力量保住了性命,保住了再次见到阿纱嘉的机会,可是我无法感到丝毫的高兴。
骸王说过,血族的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对契约的解读,而整个种族统合契约所换来的是对抗世界根本规则的能力。
当我亲身体会过将这个能力转化成战斗技巧的过程之后,才真正理解了曾经存在的那个种族会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血族契约所改变的规则仅仅就是一条而已,发动这个力量,可以在一瞬间消泯掉这个世界的一条规则。
这条规则,人类将其称之为:惯性。
消泯自身的惯性,然后发力,我就可以瞬间达到一个可怕的速度而不需要承受任何G力。
再用一次,我就可以瞬间停在当前的位置。
这一套动作,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真真正正的瞬间移动。
很久以前,在刚刚与苍缀签订契约的时候,她就和我讲述了这个能力的存在,血族将之称之为【零移】。
而如果将这个力量在预定的空间释放出来,就是拥有可怕攻击力的【零斩】。
零斩比零移的释放难度要高无数倍。
每离体一段距离,所要耗费的契约能量就会成倍增长。
也同样是因为扩大规则变化范围所需要的代价太高,所以才不得不将释放范围缩减到一条细线的程度。
然而这就足够了。
我只是用了一下,就轻轻松松的弄垮了渊体唤醒下的镜厌的身体。
以零斩的位置为界限,产生惯性断层,使目标发生自体的挤压和撕扯。
越是力量强大的存在就越是不可能凭借自己的身体强度对抗自己的力量。
在不损伤我自己能量上限的基础上,苍缀现在可以借给我十二个单位的契约能量。
一次零斩的消耗是四个单位,一次零移所需要的则是两个单位。
三次,这是以苍缀借我力量为基础所能释放的零斩极限次数,距离是两米。
而零移的短时间使用次数则是六次。
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能量,但是凭借这两招,我可以杀掉任何一个对手——只要我制定好自己的战术。
这两招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同样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零移并不是真正的传送,而是超高速移动。
这种移动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反应神经所能掌控的范围。
如果在我移动的路径上有除了空气以外的东西,权且不说墙壁或是人群,哪怕是一粒小石头,都足以毁掉我的身体。
而零斩的弱点则在于释放的精准度。
仅仅只有一条线的攻击范围,仅仅只有一瞬间的释放时间,亦是在敌人高速运动或是瞬间加速的情况下才能产生真正杀伤力的招数,怎么样命中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苍缀告诉我,如果能量等级足够高,就可以做出面杀伤的零斩,定位就不再是问题了;对于零移,也可以用大量能量使能力影响突破自己身体的范围,所有接触的异物也会归于同样的惯性系之中。
如此,这两招最致命的特性就可以得到解决,相对应战术的执行力也就没有了限制。
我想,拥有这种力量的……已经和神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不过,我对成为神一点也不感兴趣。
所以这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对我有意义的事只有一件——在前方那座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的城市之中,有我思念已久的人在等我。
我已经去过了很多里奥雷特的城市。
影族、骸族和心族的城市,我都在其中流连过,而瞳族的王城我也远远的看过一眼。
面前这座属于噬族的城市,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除了它得名由来的那个景观。
噬族都城名为裂腹城,一道深深的峡谷将这座城堡劈做了两半。
庞大的城市蔓延在这道峡谷的两侧,并侵略到了峡谷的里面。
远远的看去,有数不尽的桥梁架在岩壁之间,它们看起来就像斩不断的丝线,密密麻麻的延伸到了峡谷的深处。
似乎在峡谷的岩壁里面也已经建满了里奥雷特的居所。
和其他所有的里奥雷特都城一样,王城坐落在城市的中央。
这座城堡横跨在峡谷的中央,一座黑黝黝的狰狞尖塔直插天空,而剩余的部分则一直笼罩到了峡谷最深的底部。
远远看着的时候,那条峡谷就像一条细细的黑色河流。
可是当你涉足到足够近的时候,你就不得不为眼前壮观的景象为之驻足,哪怕只有几秒。
冷热空气的交换使得数百米宽的峡谷绕满了风,它们不算很强,但也足以让站立不稳的家伙失足跌落到下面摔成肉泥。
我和镜厌沿着峡谷向裂腹城走着。
我侧目看着如同深渊一般的峡谷,神智变得有一点点模糊。
就要见到那个让我魂牵梦萦足近一年的女孩了,这一年我和她都经历了很多事。
我不确定,当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是不是能再次见到那抹震撼心灵的纯粹笑容。
毕竟这里已经不是【神都】了,而是属于里奥雷特的,属于她父亲所统治的土地。
一路上,镜厌都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他只是骑着驮兽不紧不慢的走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
我想过要问他在裂腹城会面对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觉得他不会告诉我,毕竟他远远没有他现在看起来那么友好。
我曾经发誓要让他为阿纱嘉受到的欺凌付出代价,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了救出阿纱嘉,我是不是要真的挑战噬王?
还是说要挑战他麾下的整个噬族?
无论是二者中的哪一个,我都很清楚结果会是什么。
对于王的强大我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那个结果。
骸王是我唯一面对面见过的王,她没有展示一丝一毫的力量,反而是惊人的美丽让人印象更深刻。
当我跟着镜厌走到了城市范围之内以后他就释放了驮兽。
我本来也没有携带任何行李,而且这两天的休息也让我的精神状态勉强恢复到了可以好好走路的程度,所以对这个举动我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城里面的里奥雷特在看到镜厌的时候都非常小心的给他让出了道路,可是当其中一些家伙的目光移向我的时候,却流露出了一丝敌意和贪婪。
这是之前我和微凉擅自跑到灰凡恩消遣的时候所没有遇到的情形。
不过仔细一想我就明了了,毕竟现在我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能量,所以在他们眼中我就好像一块鲜美的肉块——尤其是这个地方噬族的数量占了绝对优势。
可是我也注意到有几个特别的家伙对我展现出了对待镜厌一样的态度。
是骸族的里奥雷特们。
即便我的能量等级已经落到了普通人的档次,可是支配力却不会降低。
况且,现在我和苍缀已经签订了终极契约,任何一个骸族的人都能够感受到某些不可违逆的东西。
当终极契约被签订的时候,我和苍缀就变成了异心同体的状态。
她的肉体回归了深渊,在契约被结算之前,苍缀将会以我为核心,将力量留给我来驱使,这是契约的一部分。
这些骸族的成员在看到我的时候,他们就本能的感受到了苍缀的存在。
当然,如果我不重新提升自己的能量,同样也没有资格去发动契约来借用她的力量。
就像我所说的,她在一场战斗中所能给我的就只有三次零斩或者六次零移。
支配力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开始的时候我对这个词汇有着非常严重的误解。
本以为那意味着可以召唤的里奥雷特的数量,事实上那完全是取决于魂属性能量的强度。
支配力实际的概念是指可以成功支配里奥雷特的等级和支配之后的绝对服从
度。
对与里奥雷特来说,力量强大的就可以支配比自己弱小的存在,这是暗面非常基本的规则。
可是对支配者来说,力量差距和自己越小的个体就越难以支配,被支配者也很容易摆脱控制。
支配力是1级意味着,只要是比支配者弱小的同族里奥雷特都可以受到他的完美控制;而比之强大的里奥雷特也无法真正支配他。
苍缀就是这样的存在,我想阿纱嘉、各地的领主和王也都是如此。
不知道是镜厌的震慑还是由于骸族里奥雷特露出的不安,那些低级的里奥雷特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做出威胁我的事情。
穿过一层一层的街道,镜厌引领着我踏上了一条下旋的阶梯。
阶梯有十来米宽,是经过很精心修葺过的道路。
它的一边是峭壁,另一边则是峡谷的悬崖。
这种类似的阶梯遍布着整个峡谷的悬壁,如果所想的那样,噬族已经在这个地方开凿出了极具艺术感的岩层社区。
一眼望过去,那些门窗仿佛密密麻麻的蜂巢占据了岩壁的每一个角落。
加上连接峡谷两岸的那些桥梁,裂腹城的心脏部位看上去真的像极了庞大的虫穴。
我和他一直走到了峡谷的最底部。
峡谷最底部没有水,而是一层看上去有些粘稠的、泛着灰紫光芒的河流。
虽然我觉得如果掉进去的话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但事实是我看到很多噬族的里奥雷特似乎都在食用那种液体。
“这就是噬族将王都建立在这个地方的原因,”镜厌在这个时候出乎意料的有了说话的兴致,“这些贪吃的家伙们通过食用这种东西就可以获得力量的增长。
虽然在我看来只是杯水车薪,但那对最底层的弱小里奥雷特来说,这就意味着多出了一丝进化的珍贵机会。“
我没有答话,镜厌也不是抱着听到回应的希望来说这些话的。
不过这个信息很有意思,毕竟看到熟悉的东西还是会让身为人类的我产生一点点触动。
人类不就是如此么?
当我们刚刚摆脱动物的身份,建立第一个部落的时候,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先要找到维持生命的水源。
我们学会用火,学会耕种,用石矛狩猎,烧制器皿,然后我们锻造金属,创造一个比一个巨大的机械,建立无比宏伟的摩天大厦,占领了地球的每一寸土地。
再然后后我们驾驶着飞船离开了母星,开始征服宇宙,制作了【神都】,最终涉足到了这个地方。
而当我们做着这一切的时候,这些里奥雷特就在这个地方默默的生存着,坚定而永恒的追求着力量和自己的存在……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们的的确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至少在这个时候,我仍然认为里奥雷特是一种生物。
顺着这道几百米宽的奇异河流,我们继续前行,一直到这条河流被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在正中央将它分成了两截。
那就是噬族王城的基座。
我擡头仰望,只能看到细细的一条天空和仿佛巨人手中的长矛般的王城尖顶。
已经没有里奥雷特再盘桓在我们附近了,这座一直充斥到我视野尽头黑暗中的巨型建筑孤零零的立在灰紫色河流的中间,等待着我的探访。
“我在这座城里和你一样也是客人,没有什么特殊优待权限。所以现在该你自己领路了,进去之后就会有人来迎接你。”镜厌指给我了一条通往正门的路。
像蛛网一样的黑色桥梁交织在峡谷的两岸、河流的上方和王城之间,我走了上去,在河流的淙淙声中走进了这座黑色的城堡。
城堡底层的这座大殿布满了足以照亮整个空间的能量灯火。
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大殿的样子,一个噬族的成员就出现在了正前方的走廊之中。
“镜厌大人,你回来了。”那个家伙对镜厌行了一礼。
镜厌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向着我侧了侧身,“带他去见城主。”
“我要见的是阿纱嘉,不是什么城主。”我沉声说。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所以你还是乖巧一点吧。”镜厌随口说着,自顾自的走向了另外一条走廊。
没有任何的废话,那个噬族也没有任何多嘴的意思。
他对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我随他去。
他走在前面,穿过宽敞的甬道,带着我走上了一座盘旋的阶梯。
“那么,你就是那个约定之人了?”
那家伙在沉默持续了大概五分钟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你想说什么?”我轻轻回答。
他回过头,用精锐的目光扫在了我的身上。
“贪狼,可以让殿下舍弃自由和自我意志而苦苦等候的那个人类,应该就是你吧?”
“那的确是我的名字。”我审视着对方的表情,想从里面尽可能的读出一些信息。
“我的名字是月喉,我站在殿下这一边。”
我眯起了眼睛,冷冷的打量着突然说出奇怪剖白的这个里奥雷特。
“你在向我示好?”
“你们人类的思维要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也无话可说。”月喉一点也没露出负面的情绪,“我只是告诉你,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尽我的能力。”
“那就直接带我去见阿纱嘉。”
“这我是做不到的,只有城主许可之后你才能获得进入堕鎏之地的资格。”
堕鎏之地,看来那就是阿纱嘉现在所处的地方……
“那么你能帮我什么?”
“这是你的问题。你先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才能够帮你。”
月喉的话听上去很像是在无理取闹,但是我却并不感到奇怪。
也许我已经开始适应里奥雷特独特的思维方式了,由于他们没有谎言这种东西,所以文字游戏反而玩的更加流利。
想到这里,我脑海里形成了一个狡诈的问题。
“如果我要带阿纱嘉离开这个地方,我该做些什么?”
月喉头也不回的带着我继续攀登着好像无穷无尽的阶梯,“最重要的是得到殿下自己的同意。但在这片土地上,有很多人是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答案很有趣,这不由得使我在某种程度上对他多出了一点点最基本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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